迷茫
2008年4月12日,帶著一顆“朝圣”的心第一次踏上了歐洲的土地。對于電信業(yè)界的領導者,我確實難逃中國人思維的魔咒:他們一定有某種魔法或者秘笈,如果我們能夠學到,我們定會獨步江湖,天下無敵。盡管不是第一次到發(fā)達國家,而且有很長時間留學和定居海外經歷的老婆也介紹過很多西方學術界和工業(yè)界的現實情況,但是還是難逃這種思維魔咒,為什么呢?因為我們中國人總有一種傾向:將一些自己考慮不清楚的問題,或者戰(zhàn)勝不了的對手,歸結為要么對方強大無比,要么有神秘力量在背后支持,不幸的我們卻沒有受到眷顧。
瑞典非常美麗,到處都是森林和湖泊,沒有感覺到工業(yè)化國家的喧囂,而更多的感覺是一種平和和安靜。從機場到Kista,大概20分鐘左右。一塊不大的地方,正是愛立信總部所在地。怎么形容呢?想一下深圳的科技園,基本上也就有概念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她周邊圍繞著IT、電信方面大大小小幾百家公司。當時,還天真地想:如果愛立信哪天被華為搞倒了,這些公司估計都得搬到深圳坂田去,否則只有喝“西北風”了。
在Kista的東南角上,找到了華為的Logo。一座不大的四層小樓。如果僅從建筑上看,誰也不會聯(lián)想到這是一家來自中國,年銷售額超過千億人民幣或瑞典克朗的電信公司。更不可能想象,她竟然是愛立信的競爭對手。從旅館找到華為公司,也確實費了一些功夫,因為旅館人員不知道華為公司。既然不知道華為公司,總應該知道愛立信吧,估摸著公司應該離愛立信不遠,因為公司一向是貼身跟隨戰(zhàn)術。所以,一路上問愛立信在哪里。經過在愛立信的樓宇之間穿梭一番,終于看到熟悉的Logo標志。 雖然找到了公司所在的不起眼小樓,但是更讓我失望的是:我心中的“神”,經過幾番美化的 “神”,原來不是那么“玉樹臨風”,“高大瀟灑”。幾座沒有什么特點的寫字樓,窄窄的街道,正在整修的馬路,老氣的總部小樓。簡直就不能跟華為公司總部基地相提并論。難道這真是傳說中“帶頭大哥”——愛立信?如果這是一件商品,我一定會固執(zhí)地認為它是“山寨貨”,“李鬼版”。于是,開始疑惑了,腦袋中全是問號。經過苦苦掙扎,終于從神的世界回到人的世界,同時也不自覺地感慨人腦的想象能力和美化能力是多么強大!
緩慢的節(jié)奏
對于已經習慣了“風風火火”做事的中國人來說,瑞典式的修路方式,多半是不能接受的。一條長約一公里的柏油馬路,大半年都是處于“深挖坑”的狀態(tài),至于有沒有“廣積糧”,咱也不知道。工作現場工人比較少,卻總能看到各種各樣工程機械在工作。我屬于不幸的人,大部份時間看到的確實是機械在“偷懶”,一動不動呆著。為什么?工人下班了。瑞典人工比較貴。工人少,比較容易理解。但是,讓人費解的是,他們似乎也沒有快起來的意思。像我這種來自中國的人,看慣了國內熱火朝天的景象,真想在他們屁股上踢上兩腳,但是,那是我們的世界。在他們心中,這才是他們的工作方式——一切按照計劃來,不需要慌忙。每天只干那么多,計劃完成就是了。我想,在他們思維世界里,一定想不清楚為什么中國會在短期內變化那么快?
慢慢地,夏天到了。我所看到的是很多機器在早上6點鐘開始動起來,然后8點多就“歇菜”了,不動了,工人似乎是下班了。不過,傍晚6、7點中,它們似乎又動起來。但是,我敢打賭,他們晚上8點鐘以后,絕對又不動了。 更讓我想不通的是,修路工人進入7月以后,也和所有人一樣,開始休“暑假”,旅游、度假、玩游艇去了。瑞典規(guī)定:工人有每年休4~6周年假的權力。慘不忍睹的是面目全非的道路要靜靜躺上一個多月。在國內,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那條路會因為工人休假而暫時停止工程進展。似乎“勤勞、勇敢”這些形容詞是上天為中國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真不知道這些發(fā)達國家的競爭力到底在哪里?
將近一年了,終于有一天,這段馬路按計劃修成了。帶著挑剔的眼光去審視這條馬路,似乎還真挑不出毛病。路面很平整,花壇、草地、電線桿搞得很到位,兩邊人行道上的磁磚鋪得相當平整。“慢工出細活”,此話倒是不虛。似乎慢也有它慢的道理,至少不用扒了再修,修了再扒,搞了一堆的“監(jiān)理”也無濟于事。
探路
在瑞研所開始工作的一段時間里,住處離辦公場所比較遠。為了督促自己鍛煉身體,下班和同事總是走回家。據說他們以前走到家需要1小時50分鐘左右。第一次,我跟著走,因為對于新搬的地方還沒有什么概念。走了一次以后,發(fā)現其實不需要走這么遠,因為以前我在另外一塊大林子和草地跑過步,知道有另外一個地下隧道可以走,這樣可以避免繞過高速公路。心里這么想,第二天就這么嘗試了。雖然有點信心,但是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算老天幫忙,終于在我熟悉的地塊和昨天新熟悉的地塊之間,憑著看太陽的角度和看飛機的起落辨方向(我們住處幾公里處有個飛機場,也是辨別方向的好方法),闖出了一條路,平平安安順利回家。總時間1 小時25分鐘,進了一步。[!--empirenews.page--]
第二天,坐公交上班,這個公交也真是繞,在居民區(qū)里轉了好幾個彎。比較意外的是,從車窗看到一座公路橋,而公路橋的一邊是我前面走路穿過的草地。從位置上判斷,如果從這個橋下越過高速公路的話,回家應該路程更短,因為昨天確實在居民區(qū)里走冤枉路了。于是,第三天從橋下越過,闖過一個陌生的草地。有了兩次稍微冤枉的經歷,從位置上估計草地的另外一頭應該就是我們熟悉的路,至少前兩次有一次的路就在前面,而且更近。心理七上八下地穿過草地(畢竟周邊不熟悉,有些緊張,但是大不了走回頭路,大俠不妨重新來過,玩“仙劍奇?zhèn)b傳”就是這個玩法),終于找到了熟悉的地標,回到了熟悉的路,又一次順利回到家??纯幢?,總共用時1小時10分鐘,這個成績著實讓同屋的同事感到吃驚,沒人想過會這么短,畢竟沿著公路坐車都需要30分鐘左右。
過了很多天,周末無所事事(如果有人海外一個人待過,這種情形比較容易理解),坐在林子邊胡思亂想,我倒認為自己琢磨出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知道他的目標和努力方向后,需要不斷地嘗試、摸索一些陌生領域,盡管不知道為什么。然后呢,在這些未知領域積累的正面的、負面的經驗基礎上,才有可能到達先前設定的目標。正是因為這些領域是未知領域,所以,沒有人能夠事先確定這些嘗試是成功,還是失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怎樣,將來某個自己不能確定的時刻,這些教訓和經驗將成為別人無法仿效的,達成目標的法寶。沒有先前幾次跑步探路經歷,沒有別人帶領走出一條“冤枉路”的經歷,沒有坐公交車的經歷,這個1小時10分鐘回家的奇跡是不可能誕生的。天地良心,當時跑步探路僅僅是為了鍛煉身體和熟悉周邊環(huán)境,坐車那是因為前一天走路累了,走路怕遲到。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跑步經歷、坐車經歷會對下一次自己回家優(yōu)化路線,尋找最短路徑有幫助。
很多事情的成功是偶然,甚至是和機緣有關系。既然這個前提成立,那么為什么我們在實際工作中總是要講清楚,或者窮舉事情價值后,才能小心翼翼地做呢?至少,沒有曾經漫無目的地跑步,不曾在意地公交乘車,也許我永遠只能沿著前人探出的路,天天重復1小時50分鐘。
有序運轉
天天走路固然好,但是總會遇見雨天。雨天去去穿林子,過草地似乎還是有一些難度。這樣,最好坐公交(地鐵太繞了)。瑞典的公交還算發(fā)達,和國內比,只有兩字:人少。公交車很少坐滿,但是公交基本都是好車,坐著也比較舒服。多坐了幾回,倒是發(fā)現了一個現象:很多人會集中在一些點上來。在此之前,很少發(fā)現很多人在車站上傻等。很不幸,我就是那種比較傻群體中的一員。之所以有這個現象,瑞典公交車基本上都會按照預先規(guī)定的時間,前后很少超過兩三分鐘到達指定車站。至少,我很少遇到比預先時間晚到2分鐘以上的現象,也從來沒有遇到過提前一分鐘到達的。
后來在瑞典呆的時間長了,也知道了。其實,不光公交車(Bus),有軌公交(Tram),地鐵(metro),小火車(commuter)都是一樣,準點到達,準點離開。所以,在網上查詢到達目的地的時間很方便,包括你換乘交通工具精確等待時間,也基本上很少誤點。國內其實公交沒有這種現象。國情不一樣,咱人多,搞起來不容易。這個咱必須承認。但是,有一點也許大家忽略了,整個中國社會不能搞的事情,并不代表在較小的團體中不能搞。我們公司已經比較小了,但是我們公司的穿梭巴士的誤差是肯定比瑞典公交大的。為什么會這樣,因為人家有序慣了,如果突然哪個環(huán)節(jié)變得無序,也許他們會感覺不舒服,這叫文化。
而在國內,我們會有一千個理由支持無序:我們無力改變大環(huán)境!就這么一句話,其實,我們連營造有序小環(huán)境的努力也放棄了。無序狀態(tài)下典型的特點:每個人都感覺很努力,很辛苦,但是整個組織績效不明顯。
無言的比喻
我們能夠完成以上的觀察,很多人認為很正常,但是如果這些結論是由瑞典人下的,我們未免就有些吃驚了。來到瑞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第一次聽到了一個非常奇特的比方。吃完飯后,和同屋的兄弟人聊天。他們說今天開會的時候,老外打了一個有意思的比方。這個老外(名字隱去,下文中除了本人的名字是真實外,涉及的名字均用代號或者隱去。如果有誰要證實事件真實性,請和本文作者聯(lián)系)說中國人比較聰明,單個個體的能量非常大,就如同氣體分子??墒?,一旦他們形成一個整體,就開始做“布朗運動”(Brownianmotion)。個體有能量地自主運動導致了群體的無序的布朗熱運動,對外很難表現出功能強大的有用性。瑞典人呢,單個個體安靜、平淡無奇,就好比是一粒細沙。但是,這些人一旦形成群體,他們就好象一個“沙漏”(Sandglass),精確地按照時間有序運作,表現出記時的有用性。
作為中國人聽慣了龍呀,蟲呀的比喻,聽到布朗運動的比喻確實是頭一回,挺新鮮的。但是,仔細想想無論是龍、蟲比喻,還是布朗運動比方,似乎都在向我們展示一個殘酷的現實:無論我們嘴上說過千百遍的集體主義精神,從小也一直進行這方面的教育,我們中國人似乎總象一個具有叛逆精神的孩子:越是反復強調,越是倒背如流的東西,卻往往是缺失嚴重的東西。這個怪圈,似乎一直都沒有打破過,無論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一個誕生《中庸》大智慧的國度,一個嘴上堅持了幾千年的中庸之道的民族,在現實中,卻逃不出不斷在極端中震蕩的命運。是個體能量太大,還是群體缺乏配合?[!--empirenews.page--]
基于信任
瑞典人已經習慣了信任原則。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簡單地來說,他們的街道沒有很多的交通警察來監(jiān)督有沒有司機違章:闖紅燈、超速駕駛等等?,F實中,我們也不止一次看見有一些人確實超速行駛,只不過沒有被抓住罷了。但是,總得來說,這些是個案,絕大部分人還是按照規(guī)則做事。為什么會這樣?主要原因是,只要他們沒有被現場抓住(be caughtred-handed),基于信任原則,就認為他們沒有過失。但是,一旦被抓住,所受的懲罰就非常嚴重,而且自己的信用也會受到損傷。大家都很清楚,在西方信用受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既然社會背景是這樣,那么就很容易理解瑞典本地員工和我們中方員工看待一些問題存在差異。比如上班打卡,我們已經司空見慣,好像每一個公司都是這么運作的。但是,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他們會認為,這是公司不信任員工。這樣,機器裝監(jiān)控軟件、過濾軟件等等問題,雖然他們從信息安全方面考慮沒有很大反彈,但是心里或多或少總是疙疙瘩瘩的。而且,一有時機就會拿這些東西說事。比如,經常能夠聽到老外抱怨機器出問題,并且總會或多或少將這和那些監(jiān)控軟件扯上關系。
他們也似乎以維護自己的信用為榮。據說Kista這個圈子比較小,瑞典人也喜歡“八卦”。如果在哪里不誠信,會傳播的很快,不亞于娛樂界花邊新聞。這里的顧問工作時間都是自己報的,沒有人監(jiān)督他們,也沒有設備可以記錄。但是,從他們申報的情況看,沒有人虛報??磥恚也艁砣鹧兴?,對這種做法有些擔心,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整個瑞典社會都是這樣的生存法則,“帶頭大哥”也基本上是基于這樣的原則。個人感覺,與冷冰冰的不信任原則相比,這樣的原則有以下的好處:
1.員工感情上比較容易接受,更加認同公司,而且會提高忠誠度。從心理學上講,人人都期望被別人信任。盡管出于保護自己的前提不會表現出來,任何不信任行為還是會導致或多或少的抵制和反抗;
2.管理成本低。任何的監(jiān)管都是有代價的。監(jiān)管需要建立組織,就有運作成本,但并不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如果進行較真兒的話,一個額外問題會產生:監(jiān)管別人的組織誰來監(jiān)管?
招聘的時候,我們也發(fā)現了一些現象確實可以支持上面的判斷:愛立信員工忠誠度高。除非厭倦愛立信的工作,或者目前的工作氣氛導致員工有被拋棄的感覺,挖愛立信員工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一點,甚至和我們整天打交道的顧問公司都承認。
信任可能還會給企業(yè)帶來另外一個好處:員工愿意承擔責任。為什么呢?道理確實也比較簡單:如果一個下屬被上司非常信任,有事情交辦的時候,給予充分的授權和支持,然后讓其放手去干。下屬處于這種環(huán)境,就會絞盡腦汁去想這件事情有多少種解決辦法,哪種最優(yōu),充分發(fā)揮能動性。為什么呢?因為他(她)會感覺這是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沒有很多約束,手腳自然放得很開。另外,假若事情失敗了,也會感覺是自己過失造成的,而不會過多強調客觀原因。如果相反,上司和下屬缺乏信任。下屬往往覺得這件事情是上司的事情,和自己相關性不是很強,做起事情來束手束腳,前怕狼后怕虎。更進一步,如果上司此時決策比較保守,往往會造成下屬出現極端行為:網上通常怎么形容來著,噢,“本人路過打醬油的”。根本就喪失了敢于擔當、承擔責任的勇氣。仔細想想,似乎這種現象也不能簡單歸結為員工沒有擔當精神?
文化沖突
和瑞典員工一起工作,一個話題總是繞不開的——文化沖突。瑞典人比較開放、表達自己的想法和觀點比較直接。另外,做事情也喜歡先想清楚,再實施。
日常工作,我們總離不開開會。對于會議的看法,瑞典人和我們的認知差距是比較大的。他們認為會議應該有效率,有效率的前提就是所有人都要充分地表達,交換意見。支持的也好,反對的也好,每一個人都需要表達自己的看法和態(tài)度。他們經常抱怨我們中方開會的一些不好的現象:開會時候很多人不發(fā)言;發(fā)言的呢,觀點也是左右搖擺,不知道是支持,還是反對。即使要進行溝通,都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因為不知道對方的觀點是什么。其中,最不能忍受的是:會議上明明是支持的態(tài)度,并且已經形成了決議,會后仍然我行我素,似乎和會議上的態(tài)度完全相反。如果將老外抱怨的各種會議現象拼接到一塊,用簡煉的話總結,似乎是國內經常聽到的抱怨:會而不議;議而不決;決而不斷;斷而不行。有時,確實跟老外交流,他們說得一些事情,我們真沒有好的理由去解釋。
其實,究其原因這些都和中國比較含蓄的文化有關系。中國人講究在大廷廣眾之下,不要使得別人很難堪。所以,在開會時,反對意見經常是不會提的?;旧?,沉默其實就是代表反對。而且,在中國最為盛行的詞匯,老外估計從生到死都不能體會:“領會會議精神”。如果和老外打交道,千萬別指望他們領會會議精神。他們行事倒是簡單:說了就做,沒說就不做,定了規(guī)則就遵守,模糊地帶只有天知道(或許他們也會鉆空子,我沒有觀察到)。
令一個文化沖突現象是:老外覺得中國人挺虛偽的。為什么呢?看看他們如何理解表揚和批評吧。如果對老外的工作進行評價,千萬不能用:做得很好,繼續(xù)努力!如果說了,你就會發(fā)現老外似乎還在等待繼續(xù)說下去。在中國,你遇到這種情況,你肯定認為,同事或者領導認可了你的工作,讓你繼續(xù)努力。但是,對于老外來說,他們不這么認為。他們會想:既然說我工作做得好,總要指出哪些地方做得比較好,比如A、B、C?如果沒有告訴我哪些地方做得好,那讓我堅持什么,繼續(xù)努力哪些方面呢?盡然這些都不告訴,那就一定是在敷衍,不是發(fā)自內心的表揚。不光是表揚,他們會較真兒;批評他們也會較真兒。你如果批評他們,你也得指出為什么批評他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為什么需要改進。如果不能清晰指出,令人信服,他們就會認為你根本就沒有仔細想過,批評站不住腳,而且這種批評不能使得他們進步。[!--empirenews.page--]
如果站在他們的角度想,似乎他們的邏輯是正確的,沒有什么不對。表揚就應該指出哪些地方做得好,值得表揚,令人信服,便于逐步積累信心。批評就應該指出不足,然后被批評者可以知道今后努力方向。
事情想清楚了再做,這樣的做事方式似乎和印度人很相象。和瑞典人工作時間長了,會體會到這一點。他們拿到一項任務后,會從各種不同角度審視這項任務,并且盡量學習相關各個方面。如果他們有不清楚的地方,他們就會要這方面的輸入材料,或者提出要求進行培訓的請求。而且,典型的分析方法是逐步求精的方法。先從整體審視任務,再對整體各個部分分析,最終給出各個部分實現建議。所有這些工作做完之后,他們才會實施。
這種工作方式是好是壞,以我個人目前的觀察還很難給出一個結論。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種做事方式如果重復多遍,做事的人很容易成為這方面的資深專家。原因是只要跟這些事情沾邊,他們都能搞清楚,說明白。這一點上,或許正是我們跟他們差別的地方:工作5年以下的工程師,我們可能比愛立信強,因為我們的工程師經歷得多;但是工作10年以上的工程師,我們的專家沒有愛立信專家那樣,能夠將事情闡述得透徹、明白。
尷尬的語言能力
這些年,華為公司在國際市場上異軍突起,占有不少的市場份額。公司國際化也一年又一年取得進步。但是,也慢慢暴露出一些國際化過程中的問題。比較典型是語言交流問題。處處可以看到我們的同事羞于開口,羞于寫作。這確實是國際化過程中的障礙。有些人可能有些不服氣,為什么國際化就是中國人學習外語(英語),而不是外國人學習中文呢?此話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無論是中國人學習外語,還是老外學習中文,都是國際化。但是,關鍵要看那個成本更低。目前,中國還沒有強大到老外必須學習中文才能生存的地步,而且,目前中國更多的是依賴外來人才為中國人所用,而不是相反。如果哪一天中國的人才技能完全超過歐美,也許歐美反過來學習中文,主動跟中國人打交道了。
在這一點上,我們先打住。我們看看目前的國際化障礙如何消除?先看看現象:身在國外的人通常寫文檔,需要寫兩個版本:中文版和英文版。一個面向老外,另一個面向國內。和老外不能充分交流,老外的本意很容易被誤解,通常按照對自己比較有利的方面進行解釋,有時甚至南轅北轍。雇用顧問更是賠本,為什么呢?本來雇用顧問,指派一項任務,如果交流順暢,比如在歐美的公司中,正常3個月完成;如果我們大家之間交流成問題,估計6個月還不一定能夠達到目的。顧問自然不會有什么問題,時間越長,他們賺得越多。反正對他們來說,知識、經驗是資本,時間(工期)是利潤。相對于西方公司,賠本的似乎是華為公司。
但是,這些問題如何解決呢?第一個想到的做法,估計就是考試,讓所有員工考托業(yè)、考雅思。這個辦法似乎也不錯,有個認證總比沒有好。但是,我們如果仔細想想,似乎這些考試也是有問題的。中國人從小到大,學外語,一溜煙的考試,結果考出的學生,托福、GRE考滿分,和老外的日常對話尤其工作交流卻建立不起來。個人認為外語大致有四種能力:聽、讀、說、寫。聽和讀屬于被動能力,說和寫屬于主動能力。中國的外語教育導致主動能力普遍差,只是寫相對說稍好一些。被動能力中讀最強,甚至和歐美人比起來,差別不是特別明顯,但是聽的能力就不敢恭維了。中國教育的悲哀,不多說了。既然教育沒有幫到我們,只能自救。
個人的經驗倒是認為:語言誕生那天起,本質在于交流,不在于考試。即使考試是滿分,日常不能完成交流的功能,這種語言認證和沒有認證又有什么區(qū)別?在瑞研工作的這段時間,真切地感受到,語言只有完成它的交流功能,才能真正掌握。為什么呢?日常工作,其實,聽、說、寫是最重要的,讀反而是其次,而且中國人讀倒不是什么大障礙。而我們沒有學好語言的關鍵在于我們自己缺乏自信,自己害羞,怕別人笑話的心理作怪。學外語就是厚著臉皮用,不怕犯錯。犯錯又有何妨?如果交流對象知道你錯了,那么他們就肯定知道你要表達什么意思了,換句話說,你交流的目的已經實現,那你還追求什么呢?誰又能否認這樣錯誤地使用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問題的關鍵是人的大腦這個系統(tǒng)負反饋和學習能力極強,一旦在實際運用中犯過一次錯誤,就能很快糾正,比記一些語法、規(guī)則管用多了,而且很難忘記。久而久之,交流意愿性就會變強,隨著正確時候越來越多,自信心會逐漸增強,反過來又會促進自主學習的積極性。一旦進入這個正向反饋過程,一個人的外語能力不想變強,都很難。
既然知道我們最大的癥結在于缺乏信心,怕被別人恥笑。那干脆故意讓每個人暴露于各種場合之下,不斷經歷這種尷尬場景,逐漸消除恐懼心理??捎玫霓k法有:瑞研所只需要向國內提出派駐在本部門有影響力(技術的,或者管理的,具體原因我們后面會有交代),其他可以不問。
第一次尷尬:讓外籍HR去問一些難于回答的問題,看看派駐者如何應對。而且,場景可以很輕松,很隨便,但是沒有固定場景,換句話說,就是“神侃”。越能侃,就越有潛力。而且老外似乎對語法對錯不是特別關心。
到達瑞研后,原則上,需要員工和社會打交道的事情讓員工自己去辦。所里只負責將辦事程序,到達目的的地圖或者乘車方式告訴員工。此時,千萬不要有什么員工的時間寶貴,那是浪費公司錢財的想法。個人不太同意這個觀點,為了避免后面跟老外玩兒更大的浪費,還不如此時浪費一些。不主動去和別人交流,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就不能完成,員工自己心里會著急。比如,不能開口就餓肚子。為了不餓肚子,員工自然會去主動開口,哪怕再尷尬,他(她)也會去主動交流。一旦第一次“丟臉”的事情對付過去了,信心自然會增強。我想,當一個員工能夠將與自己有關的事情辦完,他們和瑞典社會的打交道能力一定會增強。一旦越過了心理關,就不必擔心了,畢竟大家基本上都是大學畢業(yè)或者更高學歷,他們會知道今后怎么提高。一個誤區(qū)是大家在外邊不太容易,還是保姆式服務更有親切感。我不太贊成這些觀點。員工如果在工作上、生活上有其他自己一人之力不能解決的實際問題,比如生病了,自己不能上醫(yī)院;又比如需要組織給予資源上的支持,否則工作沒有辦法開展;迷路了,需要緊急求助等等,瑞研所應該義不容辭,盡最大努力幫助,畢竟我們是一個組織。其他的,能夠自己解決的,盡量將機會留給員工。過多地呵護,反而不利于成長,將老虎養(yǎng)成了貓。[!--empirenews.page--]
再比如,瑞研所的各種例會,各種材料準備能否直接用外語進行。開始的時候,估計有些不適應,詞不搭意,沒有效率。但是,時間長了,該出的洋相都出了,自然就順暢起來了。只有這樣,久而久之,外研所必定可以培養(yǎng)出語言交流過硬,技術精湛,適合華為國際化的新型干部。
對于語言的學習,我也請教過瑞研所的老外。他們認為是除了實際交流,似乎實際可行的辦法也不多。他們也給我舉例子,說他們瑞典人大部份也是使用瑞典語的。而且在愛立信里面,越是資深的人員,這個情況可能越嚴重。他們說出的、寫出的英文,或多或少也會夾雜著瑞典語,換句話說是瑞典式英語。但是,既然日常和講英語的人交流沒有障礙,who cares?
坐我身邊的L專家。他說自己的英文進步也是在英國愛立信工作過5年,在美國愛立信工作過1年練出來的。每天所有的工作都是英文的,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好了,夾雜的瑞典語也就越來越少了??加⑽恼J證沒有想過,愛立信內部也是看個人興趣,但是一些需要給客戶培訓的員工,是需要通過劍橋外語認證的,因為那些場合需要準確。
招聘
在瑞典工作的人,誰都逃不過招聘這項任務。畢竟,要做一個方向,總要先建組織,然后才能工作。其實,要招自己想要的人,也是挺難的。招聘通常有下面幾種途徑:
-- 在職員工推薦;
-- 刊登平面廣告;
-- 招聘網站上物色;
-- 參會挖掘;
-- 顧問公司招聘;
-- 獵頭招人。
根據經驗,通常會迷惑一段時間,至少需要半年才能找到合適人員進行面試。在瑞典,用得最多的方式是顧問公司招聘和在職員工推薦。通常這兩種方式會找到比較合適的人。招人之前,對西方的人員能力構成需要有一個了解。國內改革開放三十年,很多企業(yè)發(fā)展很快,幾乎很快走完了別人幾十年、上百年的路。在輝煌的成績面前,能夠保持頭腦冷靜,遵循事務發(fā)展規(guī)律的人確實比較少。看到最多的是浮躁的情緒,感覺自己樣樣都行,能力很高。這個其實倒也是其次,最害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在自己腦袋中,通過想象加工出一個能力暴強的人。這樣的人一出手,所向披靡。好像我們武打片中欣賞的大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老外最看不懂武俠片的地方,就是為什么這些人能夠飛來飛去)。而且這些想象當中的英雄,具有常人無可揣摩的“武林秘笈”,一旦獲得,乾坤立刻為之改變。
是,“武俠”題材終歸要回歸現實,頭腦發(fā)熱、功利浮躁也要回到地球生活。西方人理解的專家就是在某一個領域扎扎實實工作了很多年,這個領域的問題他們經歷過很多,具有開放的頭腦,經驗豐富并且善于學習。通常,越厲害的專家,關注的領域越窄。比如,功能測試專家,基本上是多年進行功能測試方面的研究和工作;性能測試專家就是數十年如一日在這個領域耕耘;工具儀器專家也僅開發(fā)設計特定領域的工具和設備?;旧蠜]有一個人能夠精通所有方方面面。如果要進行設計所有方面的測試工具和儀器開發(fā),通常需要一個專家團,通過合作設計開發(fā)才能夠完成。
如果參觀過瑞典人家里的車庫,基本上可以想象,他們的墻上和地上通常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起碼有百余種。通常一件工具完成一樣事情。好像很少看到能夠集成數十種工具功能于一身的工具。也許他們感覺這樣的工具更加難組合,更加難用吧?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解。
我們試圖去找全能冠軍的問題,我和老外交流過。有一次和顧問公司交流,著實給潑了一盆冷水。他們說:你們在尋找的不是技術專家,而是superman?如果關注某一個領域呢,或許可以找到不錯的人。臨了,還加上一句:這個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你認為他們在有多種選擇的時候,首選華為的理由是什么呢?說實話,我真回答不上來,只是笑笑而已。
招聘其實最切合實際的方式就是國內部門選中一個方向,然后決定在外研所尋找外部專家攻克這個方向。這個方向,其實更多地由公司戰(zhàn)略和布局決定。考問這個方向的現實價值,尤其對于新方向,說老實話,只有天知道。因為人做活動,其結果要么是證實,下了苦功,證明方向是對的,可以做,然后才能給出價值;要么是證偽,經過努力,證明方向是錯的,行不通。但是,在做之前能夠清晰有理給出新方向價值論證的,除非有前輩經驗可循,否則或許真不多。如果已經能夠清晰地說明價值,那么他們的證實、證偽過程其實已經完成了,直接實施就可以。
老外的鉆研精神,尤其是長時間的鉆研精神還是值得我們佩服的。人家是發(fā)達國家,衣食無憂,憑興趣長時間扎根一個領域,例子倒是數不勝數。因此,給定了方向,和老外一起進行這個方向的研究開發(fā),只要有耐心,肯定會有收獲,因為他們如果在相同或者相近方向干過幾十年,確實是經驗豐富,令人暗豎大拇指。坐我旁邊的做配置器的專家就是這樣的人:問他的任何問題,他都能不慌不忙,娓娓道來它的解決之道,就像我上大學遇到過能夠深入淺出講課的老教授一樣。
用人
招老外的時候,比較苦惱,那是因為剛開始對瑞典環(huán)境不是特別熟悉,能夠順暢使用的渠道不是特別多,但是,招到老外,用好老外其實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原因呢,來自于上述社會、文化差異,當然也來自華為自身的文化原因。其實是雙方面的,只將結果歸結西方文化的客觀原因不一定全對。[!--empirenews.page--]
仔細想想,大致有下面的幾種情況,會導致用人比較困難:
--語言溝通;
--工作方式;
--職業(yè)素養(yǎng);
--任務指派;
--接口人影響力;
--沒有融入感
語言溝通呢,上面已經講了很多,不想再過多重復。語言溝通有兩個方面:一個是接口人的語言能力;另一個是國內合作團隊的語言能力。接口人的語言能力倒是容易解決,因為接口人整天在老外的環(huán)境中,只要研究所有相應的措施(比如前面總結給出的改善語言能力的建議),督促常駐人員努力學習外語,而且常駐人員底子還可以得話,倒不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問題的瓶頸往往會在國內團隊。國內團隊可能對這個結論有不同意見,但是,這確實是一個不可回避的現實。國內團隊一來沒有環(huán)境(客觀原因),二來沒有動力,外語好又不多發(fā)工資(主觀原因),導致外語能力提升的比較慢。這樣,盡管有得力的常駐人員在外研所接口,但是,老外和國內團隊的誤解,日子長了也是不可避免。國內會認為老外能力比較差,什么都理解不了;老外又認為自己盡了力,不知道國內人員到底想讓他們干什么,國內資料沒有一樣可以看得懂。一個比較好的解決辦法是國內也指派一個接口人,日常呢和常駐人員一起負責和老外相關的事情。這樣,國內接口人員也會有動力提高外語能力,另外也可以和國內團隊比較緊密面對面溝通,避免遠距離溝通的弊端。
工作方式差異也是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老外既然當作專家招進華為,通常會有10~20年的業(yè)界經驗,他們的年齡一般不會太年輕,工作方式就基本上定型了,改變比較困難。而且,其實,也沒有必要強求他們改變。為什么呢?華為公司要進行國際化,那么就需要原汁原味地學習別人的工作經驗和方法。不讓他們改變,我們更能近距離的觀察一些工作流程、方式在實際運作中的長處和短處,而不是被間接干擾因素所誤導。對于這些東西(無論好壞),外研所是最好的試驗田,就相當于華為的“深圳”——一個特區(qū)。但是,這是設想中的理想結果。實際運作會遇到困難,國內組織不一定認可,也不會隨之調整,不可避免地陷入兩條系統(tǒng)運作。比如:老外
--不理解為什么國內給出的目標不明確;
--不理解中國人為什么做事情總是風風火火,事后縫縫補補;
--不理解中國人為什么不休假,為什么總是在加班;
--不理解為什么總是制造一些無關痛癢的文檔;
為什么很多事情總是“推”而不“動”;為什么不經過仔細研究相關技術,深入做比較,就能很快給出一個“較優(yōu)”的方案?
中方員工呢,腦子也會一堆的問題:
--老外為什么總是不趕快干活;
--老外為什么還在研究哪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老外為什么知識范圍這么窄,老外怎么這么古板、不靈活;
--老外這么忙怎么還休假;
--老外為什么加班比較少;
--老外寫文檔為什么需要這么長時間;
--老外為什么還在研究相關資料,不趕快動手?
所有的這些問題,都需要包容、碰撞來解決。世界上的問題解決辦法不會只有一種答案。不到國外接觸別人的生活和工作,肯定不會理解其實另外一種做事方式也可以達到類似效果。使筷子吃炒菜的是“吃香的,喝辣的”,但使刀叉吃培根肉的人也沒覺得他們沒有在“享受美味”?
職業(yè)素養(yǎng)。無論如何需要承認,老外的職業(yè)素養(yǎng)相對高一點。越是資深的人員,越是對NDA(Non-DisclosureAgreements)尊重程度越高。他們不太愿意將原先雇主的信息告訴給新東家,任何書面材料更加不愿意留。誠然,這個世界上所有公司的駐外機構或多或少都有搜集商業(yè)情報的職能。但是,目前各種法律比較完善的情況下,做事的方式都會相對比較隱誨。比如,有時直接問老外一些問題,他們不會正面回答,但是,如果換成一種間接方式,他們即使明知道其中的用意,也會樂意進行解答。關鍵是我們的耐心到底有多少?更多現實生活發(fā)生的情況是:一個問題,要得很急,趕快搞清楚,然后將老外“雙規(guī)”、“拷問”一番,輸出一樣東西。但是,有沒有想過,別說老外,換成任何比較資深的人員,誰會容忍這種事情?西方國家有很嚴格的法律體系,老外非常珍惜自己的名譽與職業(yè)生涯。一個公司對于他們來說或許僅僅是一個驛站,但是名譽和職業(yè)生涯卻是他們一生的財富。可行的建議是和老外一起搞一個方向做為主任務,最好能夠給他們的職業(yè)生涯添上一筆;作為輔助任務,可以有耐心地了解他們過去的工作生活。如此“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方式,可能更容易被人接受。
任務指派。在瑞典工作這么長時間,發(fā)現其實他們的工作方法和印度人差不多。他們需要任務比較清楚。但是,并不是說中國人不需要任務比較清楚,而是中國人似乎是模糊習慣了,清晰倒是有點超現實主義了。他們和印度人最大區(qū)別是他們的主動性非常強,這一點和中國人非常像(中國人勤勞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公理,至少我們在瑞典這么長時間,觀察結果也是這樣)。如果任務明確,而且他們關心的東西可以獲得,他們就能快速投入工作,直到任務達成。如果任務進度有些問題,他們接受了任務計劃,他們一樣會主動加班。但是,理想和現實總有些差別,國內團隊通常會對外籍專家有些超常規(guī)的能力期望,希望能夠完成一些令人眼睛一亮的“大”業(yè)績。老實說,華為公司也算是業(yè)界靠前的公司了,短時間搞出讓基本都不是弱旅的團隊眼睛一亮的成就談和容易。就如同大家基本都是90分檔次的人員,如果能讓這個檔次眼睛一亮的東西,無非就是100分甚至超過100分的成就。但是,任何人估計對此都有疑問!既然承認這個現實,就應該清楚老外的優(yōu)勢在哪里。老外的優(yōu)勢是受各種條條框框比較少,所以敢于現實地想,現實地做。他們強項在于做實,可以數十年如一日(這一點北歐人比較明顯,可能是E領先于北美對手的最顯著特點);他們樂于動手、創(chuàng)新,興趣往往比實際工資更有吸引力,因為他們可以擁有幾套house,超過一月的度假時間,而我們估計還在為了一套apartment苦苦掙扎。這樣,只要給他們一個明確的方向,無論是新的(未知領域),或者是舊的(維護、改善領域),只要和他們溝通清楚方向目標,他們就會兢兢業(yè)業(yè)完成這些任務。有人可能還會爭論:難道國內就不能創(chuàng)新嗎?但是,如果反問一句,為什么很多中國人在自己的祖國默默多年沒有成績,一旦到了國外的大學、科研機構和公司搞研究,就能搞出名堂呢?[!--empirenews.page--]
接口人(常駐人員)影響力。這個因素排在后面,但是,我個人認為是最重要的因素。為什么?常駐人員的影響力,主要是對于國內團隊的影響力。一個常駐人員基本上常年要在國外工作,和國內聯(lián)系基本上靠遠程連接聯(lián)系。如果外派人員影響力有限,那么專家在瑞研的研究成果估計很難在國內落地。國外人員成本高,注定了整個項目不能在瑞典完成,需要和國內團隊合作。但是,一旦牽扯到合作,溝通、說服國內團隊很重要。如果外派人員的影響力不夠,長時間在國外工作會有兩個可以預測的結果:1、專家做得事情很難和國內團隊形成合力,然后落地;2、外派人員結束外派時,回原部門的可能性會降低。引用一句唐詩可能更形象:“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如果常駐人員本身在國內部門有影響力,那么和國內團隊,國內接口人就會配合的很好,溝通成本會大大降低,瑞研研究成果的國內落地會大大增加。
沒有融入感是指老外會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老外”。老外不止一次抱怨過,自己回到中國,資料看不懂,交流不順暢。資料看不懂,那是因為幾乎所有資料都是中文的,沒有人給他們主動講明白。想和周邊的人員交流,周邊人員除了幾句寒暄的話之外,就再也說不出其他的內容了。那種氣氛他們感覺很尷尬。其實,我們也很清楚國內同事的難處,他們怕交流是因為對自己的外語比較擔心。怕說出來,臉上不好看。其實,老外在去中國之前,都有了心理準備。他們僅僅需要了解國內同事在想什么,問題是什么,在什么環(huán)境下會有這樣的問題。他們不在乎交流者表達的是完整句子,還是錯誤的只言片語,只要他們能夠理解就行。一些比較常見的現象是:老外回到國內,很少有人主動交流,即使就坐在他們身邊。老外一回到瑞研所,就開始問這個,問那個。而且,需要的東西,一旦拿到,就沒有下文了,似乎專家的作用不值得一提。這樣的工作,即使換成是我們,也是一樣的干活沒有勁頭。其實,需要這個結果的人,有沒有想過:在殷切期望問題解答之初,您是否會認為自己已經能夠搞定這些東西而不需要專家發(fā)揮作用。能力這種軟性東西的價值,就在于告訴你,你會感覺平平常常;不告訴你,或許一年半載不一定摸索清楚,講明白?;蛟S,中國人在“軟性”東西上不感恩是自己軟件業(yè)發(fā)展不起來的最大原因。
這些感悟不是說歐洲有多好,歐洲人有多厲害,只是要善于發(fā)現實實在在的差距,然后反思自己的行為和可能的改進。
合作精神
合作這個問題,肯定是一個老問題,很多人估計都不愿意聽。但是,在國外待久了,倒是感覺這是一個大問題。西方人做事,口口聲聲總要強調團隊精神。其實呢,我們也在強調,似乎雙方強調團隊的原因是不一樣的。老外,實際經過工業(yè)化,知道每一個人其實只能成為一個特定領域的專家。如果一個項目牽扯多個領域,通常是多個領域專家共同探討才能完成,而且是缺一不可。另外,歐洲國家都比較小,分散開各搞各的不合作,很難搞出大事情,也很難體現競爭力。所以,團隊合作對于他們來說是實實在在。而我們的合作,好像很大成分有口號之嫌。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印象?
其實仔細審視一下他們團隊精神的原因,可以得出我們強調團隊的動力其實是不足的。第一,我們從內心深處表現出所認知的專家是個多面手,是幾乎什么問題都可以解決的全能選手。只要這種心理因素還存在,合作就只會停留在表面。為什么?合作的前提和結果是合作后的利益應該共享。但是,在我們的合作雙方或者多方中,總會認為己方出力最大,掌握技能最多,付出大,所以要切大份蛋糕。國內專家合作,通常首先是相互較勁,不服氣,而不是首先承認有些領域不是自己特長,應該虛心學習。
第二,追溯我們的歷史,國家大部份時期內都是國土面積巨大的大國,物產豐富的天朝上邦。覺得我們什么事情都可以自研、自給自足,從社會心理層面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在回到比較小的公司組織層面,我想在公司的任何組織中,都會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的組織什么都能搞,只要有人,就自己搞,重復建設不怕,誰搞贏了是誰的,要發(fā)揮狼性!這樣的結果是什么呢?合作的故事總是由西方人在課堂上給我們一遍一遍地講。
談到組織似乎還有些大,那就說說小點的——集體宿舍。集體宿舍的老大難問題是什么?對了,衛(wèi)生??傮w來說,有家有口的,住著單獨房間的好一些;集體宿舍的要差一些。在這個問題上,倒是可以很現實地、徹底地想通經濟學和心理學上的“公共地窘境”說的是怎么回事。公共地與自己沒有關系,鍋可以不洗,有下一個做飯的人去洗;地可以不掃,總有實在看不過眼的干凈人去干。如果作為組織的個體的心理境界僅僅是這樣,一個組織強調自己的凝聚力有多強,團隊合作精神有多好,估計外星人都會忍不住大笑。另外一個現象就更有些費解了:當住集體宿舍時,衛(wèi)生不能保證,當搬到單間、有家有口時就是另外一種境界?合作的前提是在不妨礙別人基礎上做好自己的份內工作,完成共同的目標。可是,這些前提似乎在現實中有點奢侈。說實話,個人以兩次拉肚子的經歷,可以向所有新來的同事,或者出差后返回的同事共享一個經驗:當你準備做飯前,無論如何將所用的鍋、盤子、杯子用開水煮上幾個小時,多煮幾回,定有意外發(fā)現?!世上本無什么大事,再大的事情都是由一系列小事構成。“一屋不掃,可以掃天下”的事情或許只有在文學作品中可以看到。事情大小本身不重要,合作的態(tài)度非常重要。當然,所幸我們在海外都是獨立房間,不存在集體宿舍的難題。
當在瑞典看到成群的大雁,不免有些吃驚:這種鳥竟然這么大,難怪古人打只雁就可以填飽肚子。它們遷徙應該很辛苦,這么大的個頭,長途飛行上千公里甚至幾千公里,真佩服它們的合作精神。如果它們充當頭雁的“英雄”,在飛行前,總是和所有雁先講清楚利益如何分割,估計它們能夠飛出這個湖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長途飛行需要雁這個群體在頭雁的帶領下,有序地拍動翅膀,才有可能完成。即使是一群雁,它們的翅膀不是有序地拍動,估計效果還不如一只雁單獨飛行的效果。為什么?群體內耗太大,單只雁翅般產生的動力被其它雁抵消了,整體無效果(哎,又是布朗運動原理)。也可想而知,如果一只雁落了單,找不著隊伍一起飛行,以它肥碩的身體,唯一的結果是悲慘地離開這個世界。[!--empirenews.page--]
動手能力
瑞典人工比較貴,老百姓都喜歡自己做東西、修理東西。如果說我們中國喊多年素質教育口號的話,他們倒是在扎扎實實地落實了素質教育。人們樂于去自己動手,學校也樂于去設置這些課程。什么木工,機械維修,泥瓦匠等等手藝可能,學校都會設置,倒不象我們的精工實習似乎只是走走過場。
我們必須承認,別人人口少,教育資源相對人口來說,要比我們要豐富。生活相對富裕,據說即使是難民,據說也可以通過幾戶抓鬮給其中一戶分配住別墅。我們開玩笑,如果中國最邊遠的農村,基礎設施看起來和上海差不多,估計中國就趕上瑞典現在的水準。當然,這樣的總量,估計幾個美國都無法趕上中國。
這樣的背景下,自己動手,憑興趣做些東西最再正常不過了。面試人員,通常會看到有些人的簡歷在一段時間是空白。有一個案例,面試者說他那幾年在自己蓋房子。還有一個案例,那位兄弟說,自己搞得東西跟癌癥有點類似,自己在家里研究癌癥。這些事情如果發(fā)生在中國,我們肯定會感覺很吃驚,但是在瑞典,老外他們自己倒是感覺再正常不過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不光男人喜歡動手,女人也是這樣。這幾年世界調查的結果,女權最強的國家都是高緯度地區(qū),所以北歐和加拿大最強。沒有到達瑞典的人是不能理解這些現象。在中國,女權似乎也強,那似乎只發(fā)生在家庭當中,而不是社會當中。在瑞典,男人不光怕老婆,而且在社會職業(yè)上似乎也不處于強勢。男人動手干的活,女人也動手干,而且不輸給男人,什么蓋房子,修理汽車都是自己干。
所里的U君,歷史上和目前地位都比較高,但是人家什么電器修理,房子維護,汽車修理樣樣都自己干。而且嘴上總是掛一句:中國人動手能力差。說動手能力比較差,自己似乎還是有些不服氣,為什么呢?有些人自小從農村長大,什么樣的農活,什么樣的當地可以種植的蔬菜沒有種過,而且產、銷、護理一系列活動都可以自己搞定。但是,沒有辦法,僅能當作個案,不能總體上說明問題。說老實話,別說動手做東西,我們有些人,離開老婆,幾個月估計家里都不會“冒煙”?
動手能力成風的環(huán)境下,我們現在總算理解了:為什么開源項目做的最好的Linux操作系統(tǒng)會在北歐誕生了?我們和他們有著不同的社會環(huán)境、不同的教育環(huán)境,即使我國有著類似Linux的天才人員,未必會誕生相類似的作品。從這一點上講,從動手方面講,中國和西方短期內,這個差距無法扭轉。但是,這種動手能力成風的環(huán)境很多年后肯定會出現。為什么?因為目前越來越多的人有機會和外面的世界接觸,會了解到這種教育方法的好處,而且是長時間、長遠的好處,同時呢,很多人完全可以在國外接受教育,而不是在國內擠那個“獨木橋”,所以也就沒有必要死啃書本了,學做題技巧了。還有呢?別忘了,中國的人力成本也會越來越貴的。
敢于承認不足
在這一點,我倒是非常佩服老外的做法。其實,我們的祖宗也提倡“知之為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但是,知和行的差距在現實中是非常大的。至少,從我的觀察可以看出,很多中國人是缺乏解剖自己的勇氣的。總不敢承認自己在那些方面不行,因為面子非常重要。但是,這種自己和自己較勁的做法又是何必呢?“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一個人是不可能在各個方面都是專家。只有承認自己的不足,承認自己需要改進,才有改進的基礎,才有改進的動力。
老外似乎在這方面做得比較好。在很多方面,他們做得直接多了。比如,一個項目需要五個領域方面的知識,老外會直接告訴你,我這些年的經驗在于某一個方面,其他方面不是我的特長。如果我們需要順利進行這個項目,要么給我培訓其他方面的知識,要么再請其他方面的專家,一塊合作進行這個項目。而且,“對不起,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無法發(fā)表有意義的建議”也是輕易從嘴中說出的句子。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我們有些人其實不是某領域專家,又不好意思說出,于是就用云里霧里的句子慷慨激昂一番,或者用一些非常時髦的概念發(fā)表一番長篇大論。
老外的這種比較可愛的敢于承認不足的精神,倒是幫助他們經過很長時間后能夠變成真正的專家。為什么呢,他們每做一件事情或者每做一個項目,都會將自己不知道的領域補足。在我們看來,老外做事情非常慢。而且,還會發(fā)現一個比較奇怪的現象:他們會很正常的提出自己的不足,尋求幫助,他們領導倒是很能體諒他們,要么有計劃地預留時間,要么主動去找相關專家,幫助項目順利進行。這也許就是差距。這也是他們的文化,這種文化滲透到各個層面。他們真實表達意見,他們的意見可以被上級駁回,但是上級同樣需要承擔這種意見被駁回產生的任何已經預見到的后果。比如,“工期可以縮短,也可以在給定時間交付,但是XXX方面的質量會受到影響,因為我們沒有這方面的專家?guī)椭覀冞M行這方面的合理設計”。他們不光在內部組織是這樣進行問題如實、現實地討論,在面向客戶需求時,他們同樣是這樣。“對不起,這個CR我們不能接受,因為我們當前的版本已經轉測試,我們只能在下個版本于XXX日進行交付。如果貴方非要加這個CR,我們即使在這里許諾,我們也不能保證最終的質量,為什么,因為轉測試以后再添加需求會導致目前已經穩(wěn)定的特性變得不穩(wěn)定,會增加更多的工作量,更多的不確定性。請您尊重質量優(yōu)先。”老外說客戶通常也會尊重他們的意見,而且很敬重他們這種質量優(yōu)先的務實作風。[!--empirenews.page--]
青年與老年
有一則趣事,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到瑞典后,周末總會沿著湖邊跑上10幾公里。有一次,剛剛跑出居民區(qū),到達湖邊,就看見一個老太太在跑步。老太太看起來60多歲的樣子,但是看她跑步的步伐和節(jié)奏,肯定是和她的年齡不附的。我剛剛穿過居民區(qū),算起來已經跑了3公里左右了,說實話確實有點累。心里想超過去,但是腿還是不聽使喚,別看之間的差距只有幾十米。老太太的步伐和節(jié)奏一直保持穩(wěn)定,沒有變化,看起來還是瞞快的。沒辦法,自己也只能保持節(jié)奏,順便休息一下。節(jié)奏肯定會快那么一點,和老太太的距離當然越來越近。過了好長時間,也許又跑出1公里多。鼓足勁,加速,超了過去,并且很禮貌地打了聲招呼“Goodmorning”。老太太笑笑,回了一句“Morning!”聲音比較有底氣,同樣和她的年齡似乎不符。但是,說老實話,超過她還是有些費勁。本來可以不超,但是古怪的心理在作怪。
她和我父母年齡差不多,但是,我父母別說能按照她的步伐和節(jié)奏跑這么長的距離,就是每天能走這么長的距離,就很了不起了。估計是經常鍛煉,她各個方面的特征都會和她的年齡不太符合。我只能說我的父母沒有她身體好,就是一些不經常鍛煉的年輕人,也未必能夠以她的速度跑那么長距離。那天,我注意了一下,她估計算上林子、湖邊來回,肯定是超過了3公里了。
瑞典人比較喜歡鍛煉。如果周末出去走走,就會發(fā)現,似乎整個白天總有人在跑步、暴走、溜旱冰。其他的體育項目就不用說了。因為是這樣的一個氛圍,他們大部份的老人似乎看起來比我們國家的同齡人年輕。如果問他們秘訣,我想他們一定會說按照自己的生活規(guī)律去運動。
我們來到瑞典,一直在尋找各種問題的答案,或許可以從這里得到一些啟發(fā)。100多年前,瑞典的一位巨人開始了自己的電信生涯;20多年前,中國也出現了一個搞電信的公司,目前算起來20多歲。這個年輕小伙子很羨慕這位老人的經驗和成就。盡管自己進步很快,但還是努力從這位老人身上學習經驗。這位老人告訴了他保持自己的節(jié)奏,注重自己的積累,多和同行接觸交流,沒事多串串門。但是,年輕人似乎還是有些不解,認為這個老人肯定有些訣竅,他自己沒有意識到。老人給他說,我們干的事業(yè)是一項長期艱苦的事情,不能整天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進行,那樣比較累,而且傷身體,但是年輕人似乎沒有理解到這一點。老人還告訴年輕人,你們家的歷史比我們家的歷史還要長。當你們的前輩過著安居樂業(yè)日子,長安朱雀大街修到150米的時候,我們的前輩還在海上打漁,并且在年景不太好的時候,還到英格蘭島上搶過東西;最后日子實在過不下去,還跑到亞平寧半島上,把那里的貴族老人打了一頓。據說那個南方老人,自從被打了一頓,就再也沒有爬起來。原因是那時候年輕人家里的老鄰居因為賭氣沒有年輕人家里富裕,離家出走到東歐,趁火打劫,把奄奄一息的貴族老人又給揍了一頓。老人說他也在學習年輕人家里的東西,并且認為年輕人家里的老人比較有智慧,很理智,很早就知道奮斗,不信鬼神。很多東西他們到現在才體會出其中的奧妙,但是年輕人似乎認為自家老人都是老古董。
老人最后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對年輕人說:你看我們兩家都有車,是吧?但是你知道我們家車子為什么比你家車子省油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停地剎車,再加速,再剎車,再加速,它就比較費油。但如果你按照車子本身的情況,勻速駕駛,適當調整,既能享受駕駛,還會比較省油。
來到瑞典,感覺對自己最大的提高是增強了和外籍人員交流的信心,體驗到了完全不同于國內的工作、生活方式。兩項碰撞,產生了很多對自己終身都受用的感受和經歷。誠然,有些感受和經歷,可以在這里表達出來,但更多的,我認為收獲很多的,是那些無論怎樣琢磨都無法確切表達的感受、經歷和體驗。此時,我個人更加堅定以人為本的價值。任何組織,只有人是不可替換的,是最寶貴的。一個人離開一個組織以后,有形的成果會積累在組織中,但是更多的無形的、無法表達的經驗、經歷、體驗、感受將永遠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