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 7月2日國家計委頒布第10號令，宣布我國正式實施《政府價格決策聽證暫行
辦法》，這意味著今后水、電、煤、電話、鐵路等關系到群眾切身利益的公用事業(yè)價格、公益性服
務價格、自然壟斷經(jīng)營的商品價格在制定和調整時必須召開聽證會，必須廣泛征求消費者、經(jīng)營者
和有關方面的意見，在上述各方論證其必要性和可行性后才能頒布實施。對電信業(yè)來說，這一辦法
的實施對主管者如何進行管理，經(jīng)營者如何依法經(jīng)營，消費者如何消費都將產(chǎn)生重大影響，也產(chǎn)生
了眾多熱點問題，主管者、經(jīng)營者、消費者對此都十分關心。為此，本報記者就其中的部分熱點問
題采訪了中國社科院信息基礎結構與經(jīng)濟發(fā)展研究中心歐陽武秘書長、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經(jīng)管學院
韓德強教授、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市場研究所趙懷勇。這幾位專家學者對此發(fā)表了精辟的見解，現(xiàn)
刊發(fā)如下。

記者：《政府價格決策聽證暫行辦法》(以下簡稱《暫行辦法》)將于8月1日起施行，價格
聽證會能否保障合理定價？如何保證它的公正性？

中國社科院信息基礎結構與經(jīng)濟發(fā)展研究中心歐陽武秘書長：有這樣一個暫行辦法很好，
表明政府對管制價格的制定程序有了一個法規(guī)性文件可以遵守。價格聽證會并不能保證經(jīng)聽證后制
定的價格一定是合理的，但一定是參與聽證會的多數(shù)人所能接受的。保證價格制定的公正性首先要
保證參與價格聽證會的人員具有代表性，其次要保證價格聽證會的程序的公正，要讓所有參與者都
有發(fā)表意見的機會，價格聽證會的表決機制要公正，要讓不同的意見都能自由地表決，使多數(shù)人的
意見成為最后的決策結果。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經(jīng)管學院韓德強教授：對于公用事業(yè)價格、公益性服務價格和自然壟斷
價格的制定，聽證會制度是十分必要的。對于這些領域來說，市場定價或者可能由于價格戰(zhàn)而趨于
零，或者是由于價格結束而趨于無窮，或者對生產(chǎn)者極不利，或者對消費者極不利。比如暖氣的定
價。我們知道，集中供暖的能源利用效率高，單位面積的供暖費用很低。但如果市場化定價，供暖
公司完全可以將暖氣價格抬得很高。只要集中供暖的價格低于電供暖，消費者就不得不接受。如果
引入另一家暖氣供應商，另建一套暖氣管線，是否能解決問題？也不能。假如新的競爭者是為了給
消費者提供低價服務，那當然好。問題是，新競爭者也是要賺錢的。如果現(xiàn)有供暖商在新的管線建
成之前繼續(xù)收壟斷高價，什么時候新管線建成什么時候把價格調到零，那新競爭者還想不想賺錢？
如果新供暖者破產(chǎn)，供暖將仍然是壟斷的。我想沒有那愚蠢的新競爭者。因此，對集中供暖來講，
必須對暖氣價格制定進行民主化管制，而民主化管制的主要途徑之一是實行價格聽證會制度。當
然，還有其他民主化管制。例如對政府公用事業(yè)單位的總經(jīng)理聘用實行任命聽證會，甚至在適當范
圍內實施選舉制等。

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市場研究所趙懷勇：《暫行辦法》的實施打破了以往價格決策部門關
起門來定價的方式，建立起了決策部門、申請方與利益相關人共同參與、相互制約的新關系。通過
公開聽證的程序，可以避免因社會調查不充分、論證范圍過窄導致的定價不合理、群眾意見大的矛
盾，有利于提高政府定價的透明度和科學化。從理論上來說，價格聽證會能夠保障中央和地方定價
目錄中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公用事業(yè)價格、公益性服務價格和自然壟斷經(jīng)營的商品價格的合理性。
這是因為，價格聽證會打破了以往政府價格決策部門關起門來定價的方式，使政府在調整價格時能
夠最大限度地考慮到國家、經(jīng)營者和消費者等多方面的利益，即利益相關各方的聲音都可以在調價
之前充分體現(xiàn)，這樣，政府價格決策部門考慮的定價因素會更全面，定價過程會更加科學合理。另
一方面，舉行價格聽證會必然要求經(jīng)營者公開經(jīng)營信息，公開說明其調整價格的理由，這就解決了
市場信息不對稱的根本問題，給了消費者最起碼的知情權，有力地保護了消費者這一信息弱勢群
體。

因此，首先應該有一個完善的制度保障，包括聽證代表的產(chǎn)生機制、整個聽證過程的運行
機制以及政府價格決策部門的決策機制等；其次，申請方提供的信息是完整而準確的，這是整個聽
證的基礎；再次，聽證代表尤其是消費者代表具有較高的素養(yǎng)；最后，政府價格決策部門要公正執(zhí)
法，政府價格決策部門應該從整個社會福利最大化的角度去進行價格決策，而不應代表任何一方的
利益。

記者：對政府價格和政府指導價加強聽證力度，有政府決定價格的權威趨勢，這與市場機
制的調節(jié)有一定矛盾。那么，市場價格是讓有形之手來控制好呢，還是由無形之手來調控?

歐陽武：政府參與價格制定的服務和商品，一定是非完全市場競爭的服務和商品，也就是
說不能完全依靠市場來定價的服務和商品。政府參與定價的服務和商品應該是受到管制的一些服務
與商品。在這些服務和商品市場上，市場調節(jié)一定是有其失效的地方。因此，必須由政府來管制其
價格。價格聽證會只是政府管制價格的一種方式，是一種能使政府定價更加合理的方式。如果一種
商品和服務的市場競爭已經(jīng)很充分了，政府定價就沒有必要了。因此，政府定價的服務與商品多集
中在公共服務領域和一些具有自然壟斷性的服務與商品上。當然一些從壟斷向競爭過渡的服務與商
品市場，作為一種過渡手段，政府定價也是可以的。

韓德強：通過價格聽證會制定價格的確違背了市場無形之手的定價規(guī)則。問題在于，世界
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全部商品和服務價格都是由無形之手控制的，部分壟斷性商品和服務的價格
只能由有形之手來控制。事實上，發(fā)達國家的經(jīng)濟都不是純粹市場經(jīng)濟，而是所謂混合經(jīng)濟。歐美
各國公共開支占GDP的比例在35％-60％之間，這部分開支都是由有形之手控制的。甚至可以說，
在歐美各國，有形之手居于主導地位，而無形之手處于從屬地位。問題是中國的許多經(jīng)濟學家對放[!--empirenews.page--]
任自由的市場經(jīng)濟情有獨鐘，所以反對一切有形之手的控制。我認為，反對任何有形之手在學術上
是幼稚的，在動機上可能受大資本影響的。我們真正應該反對的是有形之手成為腐敗之手，我們真
正需要的是民主、公正的有形之手，使有形之手與無形之手能夠相反相成、相輔相成。就此而言，
國家計委推行價格聽證會制度值得我們歡迎，

值得我們投入熱情和精力，使該制度成為民主、公正的制度。

　趙懷勇：價格放開需要兩個條件，首先，從供給上看，必須形成市場競爭的格局；其
次，在需求方面，消費主體必須多元化。在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盲目放開價格可能導致過度競
爭，可能使價格大戰(zhàn)力度加大，最終損害的還是消費者和市場。盡管隨著市場發(fā)育的成熟，絕大部
分產(chǎn)品將由市場自由調節(jié)，但政府對一些特殊產(chǎn)品價格的影響力不可能完全喪失，這是包括西方發(fā)
達國家在內的所有市場化國家的共同經(jīng)驗教訓。對于稀缺資源、壟斷行業(yè)以及公用公益服務等，各
國定價的方法并不一致，有的是政府直接定價，有的是通過議會審議、聽證會制度等方式加以調
節(jié)，但其共同之處是政府都在其中起著積極作用，這是比較合理的，是政府維護公共利益職責的體
現(xiàn)。在價格放開條件不具備的情況下，不僅是中國，任何市場經(jīng)濟國家，也要實行政府定價，保證
競爭的公平性，當然隨著競爭主體的競爭地位趨向對稱，價格最終會放開。

記者：爭議大、消費者意見大的價格是否要舉行聽證會?如何保證由經(jīng)營者代表、消費者
代表、政府有關部門代表以及相關的經(jīng)濟、技術、法律等方面的專家、學者組成的聽證會代表的聽
證權？專家、學者本身也是消費者，如何保證他們在經(jīng)營者與消費者兩者之外的公正性?按《暫行
辦法》第19條規(guī)定，給予聽證代表的時間僅10天，是否會因太倉促而影響公正？

歐陽武： 對什么樣的服務與商品應該舉行聽證會，不是由是否有爭議或者說消費者意見
是否大為根據(jù)。我個人認為，公共服務和處于行政壟斷、自然壟斷的商品與服務的價格調整就需要
舉行聽證會。價格聽證會的公正性是由參與聽證人員的廣泛代表性決定的。在舉行價格聽證會時，
要特別注意保護消費者利益，因為相對于經(jīng)營者，消費者不具有價格信息優(yōu)勢。不要天真地以為專
家、學者都是公正的，學者一定是代表經(jīng)營者或者是代表消費者觀點的。但是，通過學者、專家的
討論，人們會對價格的真實性有更深刻的了解。聽證會的目的之一，就是將信息不對稱變成信息對
稱，再決定價格。給予聽證代表的10天時間是有些短。受理聽證的機關應該與舉辦聽證的機關一致
為好，這樣可以避免不同政府部門之間的扯皮。

韓德強：如何保證價格聽證會不會流于形式，不會成為壟斷服務供應商操縱價格、操縱民
意的機構，成為全部問題的關鍵。我認為，公開性是公正性的前提，而媒體應該在公開性方面起更
大的作用。我注意到，國家計委頒布的暫行辦法中，對于媒體的參與沒有明確規(guī)定。其實，媒體應
該介入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例如，一旦申請人向政府主管部門提交價格聽證申請報告，主管部門就應該公
布此申請報告，媒體就可以開始組織采訪、評論，發(fā)表消費者和相關生產(chǎn)部門的意見。一旦主管部
門批準或否決其申請，媒體又可決定發(fā)表意見。如果批準聽證，開始組織聽證會，媒體又有權利對
聽證會的籌備過程追蹤報道，公開受邀專家和消費者的意見，使聽證會的參加者難以被利益集團所
操縱。最后，媒體應該有權自由報道和評論聽證會的各方發(fā)言，而不僅僅是刊登聽證會紀要。遺憾
的是，計委規(guī)定的辦法似乎沒有給媒體以應有的位置。

趙懷勇：聽證會上的各方意見，價格決策部門會充分參照，但這些意見并不一定會被采
納。因為價格決策者考慮的是社會總福利的增加，維護的是消費者、經(jīng)營者等社會各方面的綜合利
益，而不會僅僅替哪一方說話。

至于時間的規(guī)定，主要目的是讓聽證代表根據(jù)聽證申請人提供的材料就相關問題進行調
研，以保證聽證代表在聽證會上的意見客觀、公正。從理論上講10天時間內聽證代表能夠將相關問
題調查了解清楚，不至于太倉促。但是聽證代表都是兼職，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而且部分代表尤
其是消費者代表并不一定是這一問題的專家，這樣，聽證申請人如果在最后10天將材料送交聽證代
表，聽證代表的時間可能不是很充分，其掌握的信息可能也不是很充分，難以保證整個聽證會的質
量。因此，為保證整個聽證的質量，可以將這一時間適當延長。

記者：列入聽證會的目錄應以何原則來定?《暫行辦法》8月1日起實施，對于此前不規(guī)范
的資費、以及未聽證的資費是否要舉行聽證?企業(yè)優(yōu)惠措施，臨時調價是否也要聽證？比如，目前
移動套餐、網(wǎng)間呼叫轉移以及小靈通等價格是否要進行聽證?企業(yè)的IP電話打折行為是否要進行聽
證？聽證后，實行了新價格，對此前的收費是否要退賠或補收？

歐陽武：首先必須明確，哪些商品與服務的價格是受管制的。受管制的價格可以采用聽證
的辦法制定價格，也可以不采用聽證的辦法制定價格。舉辦聽證會一定是要由商品或服務的供應者
或消費者提出聽證的理由。在國外，大多數(shù)的協(xié)會都可以發(fā)揮此項職能。

對于此規(guī)定生效之前不合理的價格，現(xiàn)在可以提供聽證要求，通過價格聽證找出合理的價
格。但不可能對前期不合理的價格進行追溯賠償，這不現(xiàn)實。

趙懷勇：在實際操作中，價格聽證的舉行有兩種情況，一是申請人在調價時向政府價格決
策部門申請；二是在無申請人的情況下，政府價格決策部門，認為需要的，應當依據(jù)定價權限舉行
聽證會。

《暫行辦法》從8月1日實行，這意味著，自8月1日起《暫行辦法》規(guī)定的商品和服務價格
調整應當舉行聽證會。但對于8月1日之前一些不規(guī)范的資費及其相關商品的定價，只要這些商品屬
于聽證商品范疇，政府價格決策部門可以根據(jù)需要及自己的定價權限舉行聽證，根據(jù)聽證結果決定[!--empirenews.page--]
經(jīng)營者調整價格與否，并要求其執(zhí)行?！?/p>

記者：哪些項目需要交給省地價格主管部門進行聽證?中央決定的價格是否需要地方聽證?
若中央價格中有浮動價，對本地消費者影響較大，如電信資費調整中的三個檔次，地方的選擇是否
要舉行聽證會?

歐陽武：聽證會究竟是在中央開還是在地方開，由價格的影響層面決定。影響全國的價格
的聽證會就應該由中央開，只影響地方價格的聽證會則不需要由中央開。如水的價格只需要在地方
召開聽證會即可。

韓德強：關于聽證目錄，計委的規(guī)定是公用事業(yè)、公益性服務和自然壟斷行業(yè)，我不太清
楚其細目。我認為，聽證目錄的確定必須考核各行業(yè)的競爭結構。如電信業(yè)，由于固網(wǎng)壟斷經(jīng)營，
基礎電信資費應該接受聽證；而增值業(yè)務存在廣泛競爭，因此增值業(yè)務資費可以由市場決定。

比較復雜的情形是如何對待寡頭壟斷企業(yè)的服務或產(chǎn)品，例如中國移動和中國聯(lián)通，它們
既非自然壟斷，又非充分競爭。如果放開target=_blank>移動通訊資費，則既有可能中國移動大幅度降下，擠垮中國聯(lián)通，從而重新
壟斷的可能，又有中國移動與中國聯(lián)通達成價格默契，相互勾結分割市場的可能。如果舉行價格聽
證會，則似乎又默認了這兩家聯(lián)合壟斷市場的格局，違背了當初鼓勵聯(lián)通與中國移動競爭的初衷。
我的看法是，這的確是信息產(chǎn)業(yè)部，也是輿論的尷尬。事實上，對于已經(jīng)形成壟斷的企業(yè)，無論是
自然壟斷，還是經(jīng)過競爭的壟斷，都有兩種相互抵觸的思路，即市場化，或民主化。前一段時期以
來，人們發(fā)現(xiàn)這一思路行不通。于是又回過頭來采取另一種思路，即對壟斷企業(yè)進行民主化管制，
搞價格聽證會。于是，主管部門不得不面臨來自兩方面的指責：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主張市場化
者以此懷疑價格聽證會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主張民主化者則以此指責當初的拆分。

我認為，國家計委應該列出一個分級接受價格聽證的商品和服務目錄，但此前首先需要經(jīng)
過廣泛的討論。我想，這樣一場大討論將使人們更加清楚市場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從而既破除
了市場萬能論，同時也就破除了計劃萬能論，使人們對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形成更加清晰的共識。

趙懷勇：《暫行辦法》第3條規(guī)定，"實行政府價格聽證的項目是中央和地方定價目錄中關
系群眾切身利益的公用事業(yè)價格、公益性服務價格和自然壟斷經(jīng)營的商品價格。""政府價格主管部
門可以根據(jù)定價權限確定并公布聽證目錄。列入聽證目錄的商品和服務價格的制定應當實行聽
證。""聽證目錄以外的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其他商品和服務價格，政府價格主管部門認為有必要
的，也可以實行聽證。"這就從原則上規(guī)定了列入需聽證的商品和服務的價格及其確定原則。

《暫行辦法》第6條規(guī)定，"國務院價格主管部門和其他有關部門定價的商品和服務價格，
由國務院價格主管部門組織聽證。省、自治區(qū)、直轄市政府價格主管部門和其他有關部門定價的商
品和服務價格，由省、自治區(qū)、直轄市政府價格主管部門組織聽證，也可以委托市、縣政府價格主
管部門組織聽證。省、自治區(qū)、直轄市政府授權市、縣人民政府定價的商品和服務價格，由市、縣
政府價格主管部門組織聽證。"這一規(guī)定明確了中央和地方在組織聽證方面事權的劃分。凡是由中
央定價的商品和服務，在全國是統(tǒng)一價，地方對其沒有定價權，地方政府價格決策部門沒有對其舉
行聽證的權利。中央指導價中有一個價格浮動范圍，各地可以根據(jù)本地實際情況在浮動范圍內自行
決定該商品或服務在本地的價格。對于這一價格決定，地方價格決策部門應當舉行聽證，根據(jù)本地
的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及居民消費水平確定這一商品或服務在本地的最終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