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個小時的電影更像是喬布斯的“事跡”陳列,展示了他每一個正確的決定,以及對決定的執(zhí)著信念。至于他為什么有如此超乎尋常的“魔力”,電影根本無能為力 ]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大概是傳記電影從來都吃力不討好的主要原因。9月27日起在內(nèi)地上映的電影《喬布斯》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它并不隱諱地將描述對象放在了最顯眼的片名中,釋放出無限的期待。
喬布斯——蘋果和皮克斯的締造者,時代的巨人、美國夢的象征。2011年的早逝,讓他身上的神秘主義、英雄主義和完美主義又增添了一圈牢不可破的光環(huán)。對于任何一位導演而言,他是最好的素材,也是最難以逾越的障礙。
一開始,導演約書亞·邁克爾·斯坦恩就知道,“改變公眾對喬布斯的觀點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于是采用了一種異常謹慎的態(tài)度去整合喬布斯以往的素材。兩個小時的電影從喬布斯大學退學開始講起,到2001年研發(fā)出iPod結束。內(nèi)容主要分成三段,一是喬布斯和朋友沃茲尼亞克在車庫的創(chuàng)業(yè)期;二是喬布斯遭遇了眾叛親離,一度賣掉手頭上所擁有的股份另立門戶;三是喬布斯在蘋果公司即將破產(chǎn)之時重新掌權,力挽狂瀾。
這些皆為大眾熟知的橋段,大多取材自沃爾特·艾薩克森所著《喬布斯傳》的前100頁。當然,編劇也試圖加入了一些有血有肉的生活細節(jié),淡化他的神話色彩,展示更具“人”味的一面,比如他如何忽悠沃茲尼亞克、此后如何對朋友翻臉不認人,又如何拋棄懷孕女友等,即便如此,仍未能超越以往公開報道對喬布斯的勾勒。
斯坦恩對素材的取舍也招致了“果粉”的不滿。整部《喬布斯》到發(fā)布iPod止,既沒有出現(xiàn)iPhone,更沒有iPad,這在以蘋果產(chǎn)品為敘事主線的喬布斯編年史中,簡直是不容接受的。斯坦恩的解釋是,他個人并不是很看重影片中的那些對蘋果公司的描繪。令他印象最深的,還是喬布斯剛剛開發(fā)出蘋果2代計算機的年代。那時,他意氣風發(fā),最本色、最原始,也最接近真實的內(nèi)心。
從此不難看出《喬布斯》的野心——影片并不僅僅滿足于做紀錄片式的梳理,而是努力還原一個未被蘋果固化形象的、神壇之下的喬布斯。喬布斯的扮演者艾什頓·庫徹曾如此描述他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喬布斯是個家庭的棄兒,又遭商業(yè)伙伴的背叛。他渴望愛,但又對他人極度不信任,于是決定要改變獲取愛的方式。他設計出深受普羅大眾歡迎的產(chǎn)品,用主動而非被動討好的方式去贏取愛。
電影的前半段突出的正是這種深切的不安全感。20分鐘對大學生活回顧的篇幅中,喬布斯對禪修的癡迷、對既定事物的不屑、對極致藝術的追求像幻燈片般一幀一幀地被展示出來,試圖為他骨子里的專制主義和完美主義做闡釋。但這20分鐘又過于沉迷于光線和影像的營造,缺乏足夠的細節(jié)支撐。比如,喬布斯和朋友躺在里德學院草坪上仰望天空時,突然淚流滿面,如頓悟般驚喜萬分,實在缺乏足夠的邏輯交代。此外,喬布斯在印度游歷四方的片段也只是為了敘事而敘事,并沒有達到起承轉合的效果。模模糊糊的20分鐘后,《喬布斯》又進入主流范本的話語體系中,重歸神壇。
沃爾特·艾薩克森曾評價:“喬布斯狂熱追求完美,以致為人非??量?。他的管理也主要依靠自身的領袖魅力和肆意的激情。”這多少印證了比爾·蓋茨的看法。早年的比爾·蓋茨甚至有些看不起喬布斯,認為他不會編程,對技術知之甚少,做事完全靠直覺,但佩服他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而正是這種魔力,讓即便是通讀過656頁《喬布斯傳》的“果粉”也難以達到理解的彼岸。在《喬布斯》開拍前,斯坦恩曾夸下???,稱“這部電影的目的,就是讓人們重新認識、審視一下喬布斯,并對喬布斯是如何成為喬布斯做出解釋”。但兩個小時的電影更像是喬布斯的“事跡”陳列,展示了他每一個正確的決定,以及對決定的執(zhí)著信念。至于他為什么有如此超乎尋常的“魔力”,電影根本無能為力。
演員的選擇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好萊塢男演員艾什頓·庫徹以極其相近的外形及類似的創(chuàng)業(yè)經(jīng)歷獲得了這個角色。他惟妙惟肖地模仿喬布斯特有的小動作,比如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咬手指;與英特爾公司的邁克談判時,他很少會直視對方,而只是雙手互相撥弄;在面對重大抉擇時,也只是不斷地摸下巴。
特別是影片的開場,艾什頓·庫徹穿著喬布斯標志性的黑色、禪味十足的高領襯衫,駝著背一顛一顛走向蘋果內(nèi)部員工大會的講臺時,猛地一轉身,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連蘋果骨灰級元老沃茲尼亞克都對他的“神似度”豎起了拇指。不過,當電影倒敘到喬布斯長發(fā)飄揚、西裝革履的青年時代后,離開了黑襯衫的艾什頓·庫徹立馬生出一種油頭粉面的距離感,從此跌入凡塵。
總的來說,這部影片的目標人群設定出現(xiàn)了一點點偏差,既非專門針對少數(shù)派“果粉”,又為“對喬布斯略感興趣”的主流觀眾設置了一定的障礙,而是希望網(wǎng)絡這兩股人群。影片過多沉溺在蘋果公司CEO的更替和內(nèi)部商業(yè)程序上,而沒有突出表現(xiàn)喬布斯的個人魅力與性格。對一些特定角色的介紹,電影也是一筆帶過,比如導演花了近5分鐘的時間交代重返蘋果的喬布斯與喬納森·伊夫一見如故的過程。喬納森·伊夫曾參與設計了iPod、iMac、iPhone、iPad等眾多蘋果產(chǎn)品,“果粉”對他的故事如數(shù)家珍。但電影本身并沒有展示iPod發(fā)布之后的故事,連iPod設計本身也是一筆帶過,如此濃墨重彩介紹一個與主線故事不相關的人物實在有些浪費時間。對于資深喬布斯迷來說,影片在敘事時段之內(nèi),沒有能夠顧及皮克斯這條支線,也多少有些遺憾。因為喬布斯曾經(jīng)提及,他一生最為得意的兩件事,一是創(chuàng)建了蘋果電腦,再者就是創(chuàng)建了皮克斯。
電影《雙虎屠龍》有句名言:“當傳奇成為現(xiàn)實,就傳頌傳奇吧”。大衛(wèi)·芬奇拍攝傳記類電影就很有心得,在那部以Facebook創(chuàng)始人馬克·扎克伯格為原型的《社交網(wǎng)絡》中,大衛(wèi)·芬奇就撇棄了觀眾原本設想的最大主角Facebook,而是選取一些披露的事實,然后自由地發(fā)表自己的闡述。而當大家都開始辯論電影時,真實性反倒是次要的。[!--empirenews.page--]
也許是喬布斯的光環(huán)太過耀眼,他和蘋果的勾連也太過緊密。于是,導演斯坦恩似乎有些瞻前顧后、搖擺不定,本試圖卸下喬布斯的光環(huán),卻懾于喬布斯的光環(huán),把攝影機又重新架在了神壇之上。
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回避喬布斯的傳奇。相反,影片最震撼人心的幾個場面都發(fā)生在喬布斯激情展示其個人魅力的時刻。斯坦恩應該知道,喬布斯的傳奇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人們對他身后世界的疑慮。他的去世令眾人懷疑創(chuàng)新的時代已經(jīng)讓位于增量變化的時代。恰逢此時,我們更需要傳奇來激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