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全球專業(yè)信息服務提供商湯姆森路透集團發(fā)布的一份知識產權分析報告預計，到2011年，中國將在專利活動中居世界領先地位，年度專利申請總量將超過日本和美國。也就是說，中國在這個領域將成為世界第一。
這樣的消息確實和中國的GDP總量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一樣振奮人心，不過對于知識產權業(yè)內的人士而言，這樣的消息并不突然，因為五年前，中國在外觀設計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商標數量上已經是世界第一（發(fā)明專利申請量不是第一），而且年度增速也持續(xù)居于世界第一。他們同時也在提醒，需要理性地看待這些數據的增長，提升專利的含金量以及提高專利的轉化率仍然是當務之急。
總量猛增的隱憂
國家知識產權局最新的數據也顯示，在“十一五”期間，我國專利申請大幅增長，專利申請總量年均增長率達到了22%，發(fā)明專利申請年均增長率更是高達24%，發(fā)明專利申請年受理量穩(wěn)居世界第三。
湯姆森路透集團的那份名為《專利在中國II：中國創(chuàng)新活動的現(xiàn)狀與未來》的研究報告也指出，2003年至2009年期間，中國的專利總量年增長率為26.1％，而最接近的競爭對手美國的年增長率只有5.5%。
按照世界第一的速度，成為專利總量（包括外觀設計、實用新型和發(fā)明專利）的世界第一，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不過，在數量世界第一的同時，自主的發(fā)明專利，尤其是核心發(fā)明專利的數量偏少，還是我國科技競爭力的軟肋。
《第一財經日報》采訪的多位知識產權領域的官員、學者與律師，對這種現(xiàn)狀都有著相對清醒的認識，那就是目前數量的高速增長并不意味著我們科技實力的高速增長，而且其中的隱憂更容易被表面的數字增長所掩蓋。
曾經在上海某知識產權交易中心擔任法律部副部長的李斌律師就告訴記者，由于各地對于發(fā)明專利申請有獎勵制度，認定高科技企業(yè)也需要專利指標，所以部分公司會制造一些“垃圾專利”來濫竽充數，在申請專利的策略上，只要將保護范圍寫得很小，通過率會比較高?！斑€有些公司申請了專利之后，也不再續(xù)費，最后，這些專利就成了大家免費使用的東西。”
此外，專利數量中除了有質量高低不同的差別外，還有自主創(chuàng)新專利或者外來專利的區(qū)別。日前，國家知識產權局局長田力普日前在2011年第1期《求是》雜志撰文稱，至2010年11月底，我國受理的國內申請人專利申請量已達到585.2萬件，國內申請人專利授權量為331.9萬件。國外申請人在華專利申請量102.7萬件，授權量50.8萬件。
雖然數量上，國內申請人超過了國外申請人，但是質量上有差距。北京務實知識產權發(fā)展中心主任程永順就直言，我們現(xiàn)在有大約600萬件專利，有效專利不到一半。其中發(fā)明和實用新型、外觀設計的比例是三分之一比三分之二，能夠持續(xù)10年以上的，外國人占了90%。國家知識產權局的數據也顯示，近10年來，國外在華專利申請年均增長率超過20%，是全球平均水平的5倍。
此外，以2009年為例，在發(fā)明專利中，有45%是外國公司在中國的專利申請，有55%是國人的申請。發(fā)明專利又可分為核心發(fā)明專利與非核心發(fā)明，在核心發(fā)明專利中，國人的申請量也不到兩成。同時，還有一些中國原本具有優(yōu)勢的領域，比如激光照排、傳統(tǒng)醫(yī)藥等行業(yè)，由于20年的專利期限即將到期，技術將免費開放，可能會使得相關行業(yè)面臨競爭加劇的局面。
從重數量到重質量
在龐大的專利申請量面前，部分冷靜的官員和學者都強調中國知識產權制度與國外的知識產權制度略有不同，中國現(xiàn)有“專利”，是三個知識產權品種的合稱，發(fā)明專利在國外叫Patent，外觀設計專利對應著工業(yè)設計（Industrydesign），實用新型對應Utilitymodel。在有些國家，并不把外觀設計的數據統(tǒng)計為專利。
實際上，特別具有含金量的還是發(fā)明專利，但在中國，上述三種都被稱為“專利”。在國家知識產權局的一位專家看來，發(fā)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外觀設計有著明顯的區(qū)別，發(fā)明專利是實質審查，只有被證明是最新發(fā)明的才授予專利權。外觀設計和實用新型是書面審查制，即文件格式沒問題就授予專利權，但有可能權利不穩(wěn)定，如果實用新型或外觀設計已被人設計出來，可以提出異議。
所以，近年我國猛增的專利數量三分之二就屬于這些只需要做書面形式審查的外觀設計與實用新型。雖然有關部門也打算用分別立法的方式，把發(fā)明專利、實用新型、外觀設計給分開，不過目前也尚無進展。但是對于衡量國家真正的科技實力而言，只有區(qū)分開來，才有實際意義。
上述專家就坦言，“社會公眾對專利老搞不清楚，就是因為中國的專利分為三種，三者在審查方式和授權客體上都有所不同?！北热缒撤N醬油被稱為“專利醬油”，其實它可能只是外觀設計上，也就是醬油瓶上有一個專利，與醬油本身的質量沒有什么關系。
另外，不僅在專利申請數量上，存在著“虛高”的狀況，在商標數量上也是如此。截至去年12月9日，我國商標注冊累計申請821.3萬件，累計注冊商標554.5萬件，有效注冊商標448.1萬件，均居世界第一，而且已經連續(xù)9年，中國已經是商標大國。不過，有專家就直言，商標大國并不意味著商標強國，我們并沒有足以和世界著名品牌抗衡的商標，即便個別公司的品牌估值很高，并不是因為科技含量，而是因為壟斷。
這一見解對于即將變身的“專利大國”也有借鑒意義，曾擔任全國律協(xié)知識產權委員會輪值主席的斯偉江律師告訴記者：“我國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還是比較弱的。發(fā)明專利基本上原創(chuàng)型的非常少，大多是集成創(chuàng)新的專利，引進、消化、吸收再創(chuàng)新的專利。”他認為含金量高的專利數量少，而含金量低甚至沒有價值的“垃圾專利”為數不少，所以應該追求的是專利質量第一，而不是數量第一。
科研體制需優(yōu)化
當然，我國在專利領域相當成功的例子也并非沒有，在2008年和2009年全球企業(yè)PCT國際專利申請量排行榜中，華為公司分別位居第一和第二。捷康公司通過主動應訴美國“337調查”并最終勝訴，成功開拓了全球市場，迅速躍升為中國第一、全球行業(yè)第二的知名企業(yè)。通領集團以自主研發(fā)的專利技術為依托，積極應對美國競爭對手的專利訴訟，使產品成功進入美國市場。
2011年1月6日，在新加坡召開的第三屆全球知識產權論壇上，新加坡國立大學發(fā)布的一份報告也稱，中國本土擁有的專利數目也從2001年~2005年的27%份額增長到了2006年~2009年的36%，這些來自中國本土公司的專利項目成為了中國專利數目增長的部分驅動力。[!--empirenews.page--]
對于本土公司專利數量含金量不高的處境，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審判庭原庭長蔣志培也對本報記者解釋說，這主要是和當前的經濟發(fā)展水平有關系，在當下的各方面因素下，這個階段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此前在審案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一些知識產權糾紛中，不少公司在敗訴后就被認定專利無效。
那該如何提升專利的含金量，以及提高專利的轉化率，專家們的意見集中于開放競爭和優(yōu)化體制。科技部一位專家就告訴記者：“某電信運營商三年前的專利是零，因為不需要。再看那些發(fā)電企業(yè)，專利也基本都是零。但這兩年一競爭，他們都開始搞專利。所以只要給企業(yè)壟斷地位，它的創(chuàng)新就會停滯?！?br /> 另一外面，就是高校的科研制度需要優(yōu)化。目前高校的評價體系主要是用論文來衡量，而非專利，這樣就使得很多國家科技投入最終只轉化為書面材料，而不是生產力。上述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家就介紹說，比如自然科學領域博士生的培養(yǎng)計劃，有公開發(fā)表論文或者專著的硬指標，它的周期通常是一年，如果申請專利，則基本上需要三年時間，這使得大量博士生都會選擇用論文方式公布自己的研發(fā)成功，可一旦公布，就不能夠再申請專利。
所以，該專家就認為高校的考評體系應該將“技術”與“科學”區(qū)分開來：“技術”創(chuàng)新和經濟聯(lián)系得很緊密，它的產出物就應該是專利，就應該是技術產權；“科學”主要是理論和規(guī)律的發(fā)現(xiàn)，是機制和模型的構建，它可以不是專利，用論文來呈現(xiàn)。同時，他也提醒：“現(xiàn)在有些學校也有專利引導，但帶來另外一個問題，拿到專利證書，達成指標后就放棄了，這說明專利的轉化和運營也需要改進?！?br /> 而國外一些高校的做法則同樣具有借鑒意義。本報記者從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知識產權與研發(fā)聯(lián)席會辦公室就了解到，在那里，通常會有很多公司給學校撥款，每年學校與公司簽訂600多個合約，金額將近上億美元，這讓高校的師生們做技術研究，他們之間不斷互動。最后，公司提供資金所形成的技術，如果要申請專利，該公司有優(yōu)先的轉讓權。
該聯(lián)席會辦公室負責人就曾告訴記者，聯(lián)席會有時也會授權一些專利給公司，暫時不收取費用，但是可以獲取公司5%~10%的股權，雖然也會有失敗的項目，但如果成功了或者公司上市了，那么學校會賺很多。插圖/蘇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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